第18章
“除了已经死了的那个人，你没有再看到第三个人吗？”田承光看着儿子这样问道。
小明想了想回答道：“那天，那个人说上县委找您，我和他刚一上车，眼睛就被他用块黑布蒙上了。这些日子，我倒是听见还有别人的说话声，可就是看不见人。”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蒙着你的眼睛吗？”
“不。只要屋里就剩下那个人和我，他就把布条给摘下来。”
“那个人对你还说过什么，好好想想，别有遗漏。”
“嗯……那个人说过的话，我能想起来的都跟魏叔叔他们说了，好像没有别的了。”
田承光长吁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被魏叔叔他们解救出来平安地回到家，已经很幸运的了。下面，和我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好不好啊？”
小明不假恩索地回答道：“好好学习，以实际行动报答魏叔叔他们。”
田承光点点头，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了？”
“别的？”小明眨眨眼，低下头思索了会儿，拾起头来看着父亲。
田承光站起身，走到小明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想过没有，你在入伍之前突然被人挟持失踪，不仅会给你妈我们带来痛苦，而且更重要的是会在社会上造成不良的政治影响呢？”
“政治影响？”小明惊奇地瞪大了两眼。
“是啊，政治影响。有的人不相信你真的失踪了，而是怀疑就我舍不得送你上部队，所以假造失踪把你隐藏起来了。因为这件事，省里还派人来调查过我那。”
小明紧张地站起身：“那，省里相信您了吗？”
田承光笑了：“我用党性向他们作了保证，他们说对我这个人是了解的。”
“那现在真相大白了，人们都应该相信您了。”
“未必呀，不过我始终是扣心无愧的，这就够了。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当活得不枉来世这一趟。要想做到这一点，最最关键的便是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这话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可就难喽。《诗经大雅朴》中说：周王寿考，遐不做人。就这句话，历代专家解释有异，我个人看来，这句话表达了一种圣贤之心，意在造就德行高尚的人。做人是个在实践中不断自我完善，建立起自己独立完整的人格的过程。做人的准则的确有不少，但最根本的不外乎自尊、正义、正直、忠诚、善良，坚贞、勤奋等等。做人难那，小明，你还很年青，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很长，用心去品味，用心去做吧，爸爸相信你，一定会早日成熟起来，做一个无愧于国家和人民的人。努力吧，我的男子汉！”
小明专心致致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当田承光说完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后，他一挺胸脯，响亮地说道：“爸，我听您的！”
田承光满意地点点头，眼里流露出由衷的爱意：“嗯，很好。小明啊，你知道我在欢送新战土入伍大会上许下了什么诺言吗？我说，我的儿子找到后只要活着，我马上送他到部队。现在你终于平安地回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小明明白了父亲的心思，目光移到了写字台上摆放着的课本上沉默了一会，迎着田承光那双期待的目光，以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爸，明天我就启程上部队！”
“好！”田承光伸出两手扳住小明的肩膀：“嗯，这才是我的好儿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明天是星期天，你妈说了，要给你做几样你最爱吃的菜为你饯行。后天一早，由你罗叔叔送你到部队，你看好不好？”
“好，一切听从爸妈的安排。不过，今天我想到几个好朋友那和老师告个别，您看……”
田承光爽快地说道：“当然可以了，去吧去吧，不过可要早点回来哟。”
“是。”小明“咔”地一个立正，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嘿嘿笑了。
田承光目送儿子走了，刚要进客厅，忽听厨房里有声响，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巧云正和面那，便戏言道：“好啊，闹半天偷听我们爷俩说话那，说，该当何罪？”
巧云却没搭言，也没回头。
田承光走到她身边，歪着脑袋一看，见巧云已是泪流满面，无声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搂住了妻子的肩膀。
晚上11点多钟，小明向老师和几位最要好的同学辞行回到家，一进屋，巧云便从客厅迎了出来，搂着儿子的肩膀说道：“在同学家吃的吧？吃饱了吗?妈再给你做点去。”
小明笑了笑：“我吃饱了妈，您还没睡呀？”
巧云慈爱地看着儿子：“不光我没睡，一家人都等着你那。”
小明连忙走进客厅，只见外祖父母已迎到了门口。老俩口一人拉住小明一只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端洋着他们心爱的外孙，越看越打心眼里喜欢，越看心里头越难过，禁不住泪湿衣襟。
外祖母说：“孩子，到部队上可要好好干啊，别想家，听首长的话，出门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老太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老头子白了老伴一眼：“你看你，咱们小明参军是件光荣的大好事，你哭个什么呀？小明啊，坐下，姥爷有几句话要嘱咐嘱咐你。”
“哎。”小明答应着，先扶着老俩口子坐下，看看爸妈和妹妹，调皮地挤了挤眼，尔后对外祖父说道：“姥爷您说吧，我听着那。”
老人家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声音宏亮地说道：“我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你也知道，当兵意味着什么。战争年代当兵的那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做好‘光荣’了的准备。和平时期的兵嘛，虽说不用上战场拚个你死我活了，可保家卫国的责任依然重大呀。现在，S国人很是猖狂，妄想抢占我们的国土，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会坚决不答应的。你爸妈做得对，在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送你上部队，就是希望你为国家尽一份忠孝之力啊！小明啊，你的爷爷和姥爷我都是在战场上拚杀过的人，最懂得和平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断定，你爷爷要是活着的话，一定会大声说：我的好孙子，爷爷等着你的立功喜报早一天寄回家！”
小明看着外祖父那张刚毅的脸，浑身的血液像被点着了似的沸腾起来，他嚯地站起身，环视了一下每一个亲人，神情庄重地说道：“您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为咱们家争光的！”
“嗯，好，好！”老人家拉往小明的手让他坐下，继续说道，“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光有勇还不够，还得有智有谋，也就是说这脑袋瓜子得多转转。关键时刻不要慌张，要沉着冷静，在很短时间内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只有这样，你才能既完成好上级交给的任务，又能很好地保护住自己。当年曹操的几万人马硬是打败了袁绍的70万大军，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你不是最爱看描写打仗的电影电视剧的吗？不能白看，得从中学几招，有朝一日兴许就能用上，你说是不是？”
小明连连点着头：“是，是，我记住您说的这些话了。”
老人家朝承光和巧云打了个手势，说道：“你们跟孩子再交待几句吧。”
田承光示意巧云先说，巧云笑了笑：“你就代表吧，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田承光递给岳父一棵烟，为他点燃，尔后看着小明，说道：“刚才姥爷姥姥嘱咐你的那些话，你一定要时刻记在心上。你妈我俩没有更多话要说了，一句话，祝你不断成长进步，早—天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田小明迎着父亲那慈详亲切的目光，挺直了胸膛，仿佛站在了鲜红的党旗下。
窗外，冬夜正深，失去叶子屏护的树干，在肆虐的寒风中不屈地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