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兽医”铁龙什么都没带，来到姑母面前，用手翻翻她眼皮，又号号她的脉，从口袋中掏了纸巾擦掉她嘴角的涎水。马上掏手机拨打了“120”。三人坐车到了公疗医院，“兽医”安排住院。也许是为了给刘佳生面子，安排一个高干病房，“姑母”享受单人病房待遇。别看他平日在朋友间嘻嘻哈哈，这时候非常利索，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刘佳生和金星不知干什么，坐在廊椅上歇着。等到安排就绪，“姑母”挂好了药水，“兽医”才来到廊椅前，一只脚蹬在了廊椅边上，递给刘佳生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金星站起来，说了声谢谢。他装作没什么反应，冲着刘佳生问：
“既然那是姑母，这位，没猜错的话，该是表妹吧？”
刘佳生忙点头，马上转身扯了一下金星，叫她到病房里去。金星刚进去，“兽医”一刮刘佳生的鼻子，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说你小子真有眼力，什么时候勾上的？这倒好，一个丁雨英占着正位，其他女人在旁边温暖着。你小子才真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呀。刘佳生示意他轻声点，别叫屋内的金星听到了。他说：
“我巴不得那杆红旗倒呢。杜青已下了最后通牒，我都愁死了。”
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刘佳生并不询问姑母的病情。姑母在静静地输液，金星出来，问“兽医”病情如何。“兽医”笑笑，说严重严重，说不严重不严重，这种现象嘛，以前就没发现吗？
刘佳生的手机又响了。由于这儿寂静，手机的响声很刺耳。简直就像学生时代早起的铃声，把人的心都震得急剧猛跳。丁雨英的声音比铃声还刺耳：
“快回来找儿子！”
他跟金星招呼一下，说我得找儿子去，他又去网吧了。金星让他赶紧去，这边不要紧。刘佳生拽起“兽医”下了楼。一边走一边说，幸亏我多喝了几杯咖啡，不然就塌了。“兽医”让他给齐林打电话，那家伙是个夜猫子。刘佳生马上拨通，要齐林到大闸路口，那一带网吧多，帮助找刘小飞。他跟“兽医”站在苍茫的路灯下，由七一路中段，朝两边望望，街上没几个人影。一股难言的苦味浮上来，他觉得自己跟二十年前刚进锦城一样，两眼一抹黑。眼下要找的儿子似乎跟自己没什么特殊关系。有点像童年时放羊，半夜里父亲检查羊圈，发现丢了一只，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提出被窝，到外边找羊去。
丁雨英不跟他记仇。
用丁雨英自己的话说，不跟他一般见识。这话意高高在上，叫刘佳生非常反感。二人关系好的时候，一起也开玩笑。丁雨英比他大，爱说要想好，大让小，不跟你一般见识。刘佳生说，你哪点大？就两处比我大，年龄和那儿。丁雨英大笑，说你还大学毕业呢，啥水平？粗俗。
刘佳生、“兽医”、还有齐林，逛了三十个网吧，才找到刘小飞。刘佳生肚里的火苗烤得嗓子都痛了，拧住他就是一巴掌。齐林和“兽医”护住他上车。刘佳生的牙关紧咬，嗞嗞有声。下车时，憋出一句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时楼道里已有几个上早班的人推车子。丁雨英忙着给小儿子做饭。招呼他们先吸支烟。窗户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她的样子不像与刘佳生刚刚干过仗。
丁雨英将饭菜端上来，小儿子刘小明上来，分别喊齐林“兽医”一声叔叔。几人坐桌吃饭。丁雨英推开刘小飞的门，没有斥责他，要他先吃饭，吃完再睡觉。刘小飞朝她呲呲牙，苦笑一下。丁雨英推他出了屋，说以后继续干好事，啊！大少爷！
刘小明吃完，跟大家招呼一声，背起书包去补飞班了。“兽医”说，这个小家伙不错。刘佳生说，都像他，我也省心了。刘小飞瞥了他一眼，马上低头扒自己的饭。由于惊慌吧，筷子掉了一根。刘佳生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去网吧找你。丁雨英说快吃快吃，饭后休息休息，再上班。她朝齐林“兽医”笑笑，辛苦二位老弟了，上午别走，中午我敬你们酒喝。听得出，她有些护犊子。刘佳生又瞪了刘小飞一眼说，两天内，把头发给我剪去。这让齐林想起，几天前来这儿喝酒，刘小飞在屋子里正耍双节棍，墙上全是明星照，床前就是周杰伦的，刘小飞的长头发，有点像周杰伦。
齐林、“兽医”一走，刘佳生打声哈欠，回屋睡觉，手机也关上了。
丁雨英悄悄说刘小飞，今儿可别乱跑了，在家看看书。我得去公司。
丁雨英骑了电动自行车，先到自己的单位逛逛。单位破破烂烂的，没几人上班。弄上这个事业差供，人家都说是刘佳生的功劳，其实是她自己活动的。只不过，送礼时，刘佳生跟着。那位头儿郑金生跟刘佳生是校友，还承过他的情。一次他贩的印刷品给刘佳生的弟兄查到了，把车扣住，他找刘佳生，刘佳生没有难为他，说事业单位不容易，天大地大，肚皮为大，放了他。他很感激。刘佳生做这样的事太多了，事后忘了。可人家没忘，几千块的东西，一句话放了，人家能忘？等到他单位有了指标，马上通知了丁雨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