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插翅难逃
“兄弟，你快领着家人逃命去吧。”射伤人高马大的黑塔后，王有田见众泼皮到山下寻找头儿去了。于是，他拉住贵子的手说，“兄弟，千万记得只能逃往后山，不能往洛门寨方向跑啊！”
“老婆——老婆——我回来了。”贪财的李贵子没听王有田的劝阻，不顾命地跑到家里，大喊着妻子的名字，可怎么也找不到马兰。当他慌乱地揭开零乱的被窝，眼前为之一亮：一枚诱人的银锭正懒洋洋地躺在土炕上。
“银子！银子！”李贵子赶忙捧起锃亮的银锭，几欲疯狂地叫嚷，“马兰，你个贱人，你可不能卷走我的银子啊。银子……我的银子啊……”李贵子转念一想，不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又能把银子挖出来藏哪儿呢。于是，他偷偷拿起铁镐，换上草鞋，悄悄向埋藏着银锭的密林踅去……
黄昏时分，李贵子小心翼翼地来到村后的小树林。他左看看、又瞧瞧，发现周围没人，便屏住呼吸急速奔向一棵干枯的老树。他长吁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一点点扯掉苫在“宝贝”上的沙棘枝和杂草。李贵子的心弦绷得紧紧的，仿佛拉开的满弓只打颤儿。他摸了摸咚咚咚狂跳不已的胸腔，给自己打打气，尽力站了起来，看见虚脱的夕阳夹在幽远的山峦间，忽闪忽闪地发出微弱的光芒，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山去。远山、近树都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橘黄色中……
“管他呢，先挖出来再说。”李贵子嘿嘿傻笑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一尺……二尺……五尺，土一点点被挖开了，明晃晃的银锭马上就要现出原形了。只听“咯嘣嘣”响了几声，贵子紧锁的眉头哗啦一下就打开了。“啊！银子！我的银子！”李贵子忘乎所以地狂喊着，干瘦的身躯上立时便绽开了一朵欢乐的花。
“扑棱棱——扑棱棱——”忽然，一爿玄色的大鸟从枯树上飞过，丢下一粒粒凄厉的叫声。贵子的心猛烈地跳了几下，不由得向嗓子眼提升、提升。“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他大睁两眼，像受伤的大虫似的，奋不顾身地扑在装满银锭的瓦缸上。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两个……三个……”贵子瞪大贪婪的眼睛，一个一个地数起银灿灿的宝贝来。他一连数了好几遍，才把银锭一个一个装进背篓里。然后，他泼辣地把地上的沙棘刺塞进背篼，完全忘了沙棘是长着刺儿的东西。做完这一切后，李贵子缓缓站起身子，绕着装满杂草和沙棘刺的背篓晃悠了几圈，得意地笑了。就在这时，一道圆圆的亮光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接着又左右摆动了几下，仰面躺在了他臭哄哄的脚下。
“银锭——哈哈……看来我李贵子今儿个时来运转了，连老天爷也给我送银子来喽……哈哈哈……哈哈哈……”李贵子小心地捧起银锭，撮紧嘴巴吹掉了上面的泥土，洋洋得意地嘀咕。过了一会儿，他扯开衣襟，看见贴身的兜里啥也没有，便拨浪鼓似地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自语，“不对——噢，我想起来了。这……这是我从媳妇被窝里揣来的银子……老天爷，我媳妇被窝里怎么会有光秃秃的银子呢？莫非她藏私房钱……不可能，她没有钱啊，她……她藏什么啊！”贵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连个娃都生不出的马兰会生出一个贼亮的银子。就在他忘乎所以地鼓捣这个意外的“收获”时，活太岁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他的院子……
“去！你们两个，给我到庄后面找找看！”活太岁吩咐完，背起锈迹斑斑的铁连枷向屋里冲去。
“他奶奶的，连根毛都没有，跑哪儿去了。”活太岁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骂骂咧咧地走出院子。
“二爷——二爷——在那儿，在那儿！”正当活太岁蔫不啦叽地踱出屋子时，忽然从山上传来了焦灼的呼喊声。听到发现李贵子的消息，活太岁二话不说，背起铁连枷就往山上赶去。
“站住——站住——他奶奶……你再跑，老子劈了你！”两个喽啰举起明晃晃的大板斧在后面穷追不舍。李贵子背着沉甸甸的“命根子”，吭哧吭哧地往山上疯跑。就在他疯跑的当儿，不知被啥东西磕绊了一下，身子猛烈地晃悠了几下，差点掉下悬崖。慌乱中，李贵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装满银锭的背篼扶到头顶的青稞地里，然后手脚并用爬上了半人高的塄坎。
“站住——你这个混蛋，还不给爷爷站住……”一个泼皮厉声叫骂。
“哪里跑，吃爷爷一斧！”后面的泼皮也追了上来。他抡起冷飕飕的板斧向站立未稳的李贵子甩去。听到头顶的呼啸声，李贵子立时吓趴在茂密的青稞地里。过了一会儿，他稍稍舒了一口气，偷偷抬起头，看到飞旋的斧子狠狠地砍向田地中的一棵小树……他两股战战，吓出一身臭汗，瘫在青稞地里一动不动，像一个只会迎风傻笑的稻草人。
“跑啊，怎么不跑啦？”另一只板斧吐着寒光，叫嚣着一点点向他逼近。不知何时，活太岁也鬼魅似地冒出地头。
李贵子被围堵在茂密的青稞地里，插翅难逃了。
“不——不——就算我死了……我的银子也不能被他们拿去！”想到这儿，李贵子发疯般向田地边的背篓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