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隔河对峙
且说幽州城外，一条高粱河蜿蜒而过。高粱河，又称高梁水，其水有二源，宛如两条银色的丝带，自不同方向蜿蜒而来。《水经注》曾详细记载：“水出蓟城西北京地，泉流东注，径燕王陵北，又东径蓟城北，又东南流。”其中一支，源于灅水（今永定河水），自梁山（今石景山区金顶山）南潺潺引入，成为高梁河的上源。两条源流在白石桥附近欢快交汇，汇聚成一股更为磅礴的水流，继而向东奔腾至德胜门一带。在此处，河水又一分为二，恰似两条巨龙各奔东西。一支朝南蜿蜒前行，悠悠绕过“三海”，那波光粼粼的北海、宁静祥和的后海、庄严肃穆的中南海，都留下了它的足迹，随后又经雄伟的天安门、神圣的天坛，一路向东南流去；另一支则沿着现今的北护城河，浩浩荡荡向东进发，途径坝河，最终在通州汇入温榆河。金、元之后，岁月流转，高梁河的上源被南长河悄然取代，不过从紫竹院东流至高梁桥的这一段，依旧保留着高梁河的古老名称。而此刻，在这风云变幻的战场边，我们所提及的高粱河，正是西直门这一段。
抬眼望去，那古代的云燕十六州，宛如一幅宏大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它囊括了幽州、顺州、儒州、檀州、蓟州、涿州、瀛州、莫州、新州、妫州、武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云州，这片广袤的土地东西宽约六百公里，南北长约二百公里。其所处地势极为险要，居高临下，仿佛一位巨人俯瞰着中原大地，易守难攻。往后的中原数个朝代，无数英雄豪杰曾在此挥剑洒血，试图收复这片山河，却都功败垂成。燕云十六州因其重要的战略意义，犹如一把高悬在中原汉族政权头顶的利刃，在长达四百年的时间里，始终让他们感受着来自北方的强大威胁。
大辽的耶鲁古雄，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威风凛凛地率领着十五万骁勇善战的骑兵。这支铁骑仿若一阵黑色的风暴，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云燕以北的九州纷纷沦陷。他们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直逼幽州城下。一时间，幽州城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之中，百姓们人心惶惶，纷纷紧闭家门，眼中满是恐惧。待兵马大元帅、前吴越王钱俶，身披战甲，率领二十万义军风驰电掣般赶到之时，幽州已然沦陷。钱俶眉头紧锁，目光坚定，依照楚华之计，开始部署围困耶鲁古雄兵马的行动。他亲自奔走于百姓之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发动周围百姓齐心协力，把高粱河深挖数尺，又加宽丈余。百姓们虽面有惧色，但在钱俶的鼓励下，纷纷拿起工具，加入到工程之中。一时间，河岸上人头攒动，铁锹飞舞，泥土飞溅。不多时，这条原本寻常的河流，已然变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宛如一条巨龙横卧在幽州城外，死死困住了大辽的十五万兵马。
被困的耶鲁古雄，犹如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焦躁不安，自然不甘心被困于此。他每日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眼神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不断发起突围作战。然而，辽人向来只擅长在广袤的草原和平原上纵马驰骋，长驱直入，拼杀勇猛。可如今被困守在一座城中，粮草断绝，士兵们的脸色愈发苍白，军心开始浮动。更为致命的是，他们全然不懂如何搭桥，越过这道经过人工改造的大河。恰逢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高粱河的水位迅速上涨，洪水如猛兽般咆哮着，幽州城外顿时一片白茫茫。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不仅导致辽军突围失败，死伤惨重，战场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水；而且宋军趁机掘开河堤，汹涌的洪水如脱缰的野马般倒灌入城。幽州城内瞬间一片混乱，百姓们的哭喊声、房屋的倒塌声交织在一起，鬼哭狼嚎，惨状不堪。耶鲁古雄望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的大军损失过半，无奈之下，不得不咬着牙，主动派人出城，请求言和。钱俶听闻辽人的求和请求，与麾下将领们商议一番后，接受了罢战言和的提议，并派遣虞离弘入城谈判。
耶鲁古雄这边，派出了自己的宋人军师东门楷，担任谈判使。这东门楷原本是应州刺史，当耶鲁古雄兵临应州时，此人胆小如鼠，不战而降，公然率领守城官员打开城门，迎接敌军。而他打开的恰恰是东门，从此便被人嘲讽为“开东门”，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耶鲁古雄派这样一个人来谈判，本想着都是汉人，沟通起来或许会更加顺畅，却未曾料到，这里成了虞离弘含沙射影痛斥汉奸的主会场。
虞离弘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腰佩长剑，神色冷峻，刚一踏入会场，便看见东门楷满脸堆笑，像只哈巴狗般上前相迎。可虞离弘却对他厌恶至极，连个正眼都没给，直接挥袖而过，让东门楷当场下不来台。东门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显得极为尴尬，但他却像没皮没脸似的，依旧跟在后面，边走边讨好道：“虞军师大驾光临，在下刚才出迎不及，请莫要见怪。”
虞离弘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不知今天开的哪扇门？”声音仿佛从冰窖中传来，透着丝丝寒意。
东门楷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虞离弘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嘲讽，接着说道：“莫不也是开了东门吗？”
东门楷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犹如熟透的番茄，但还是厚颜无耻地走上前，说道：“虞军师，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来如此，你这般厚颜无耻，真是枉读了圣贤之书！”虞离弘毫不留情地怒斥道，眼中满是鄙夷，仿佛在看一只令人作呕的爬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