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发平满含泪水地走到占林的跟前，抚摸着他满脸泥土的脸庞，轻声地说：“占林，哥对不住你了，如果哥以后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去看望你的妈妈和妹妹的。你放心吧，只要我活着，我会好好地照顾他们的。”
这次战斗后，阵地交给了发平所在的连队，开始坚守。为了躲避敌人的炮火，减少伤亡，班长带领大家深挖战壕和躲避洞，好长一段时间，发平一直都没有从占林牺牲的痛苦里走出来，心里一直非常地难受。休息的时候，班长看到他眼睛血红，靠在战壕里落泪，就走到他面前，掏出烟给他发了一支，两人点上烟抽起来，也不言语，低头抽着闷烟。
夜幕降临了，刚刚恢复平静的阵地，月亮明晃晃地照在阵地上，四周的山林，没有鸟鸣，偶尔可以听到蛐蛐的叫声，黑魆魆的山坳里一片寂静。
突然间，敌人向阵地打来一通炮弹，剧烈的爆炸，腾起的热浪灼人，呼啸的弹片乱飞，发平和战友们躲在洞子里，紧握着手中的钢枪，严阵以待，提防敌人炮击后的反扑。
在指挥部里，团长得到上级情报，鉴于老山前线那拉阵地的重要性，失利后的敌军决定再次发动攻击，夺回高地。我军炮连、坦克连，都进行了密集的火力配备，随时痛击敌军。
目前，在越军可能接近的地方全部布置了火力覆盖范围。各种火炮及坦克，全部炮弹上膛，尤其晚上，随时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根据各方情报，越军计划在当天凌晨以六个团的精锐兵力，准备向我方阵地发动攻击，而在前沿的阵地上，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坡地和阵地下面一大片茅草丛生的山坡地。
凌晨三点，根据侦察，敌人已经秘密地潜伏下来，指挥部给团部来了命令，命令炮兵在那拉阵地的前方五百米的开阔地和左右山坡进行三个点的炮击，先期进行火力侦察。团长立即下达了炮击命令，随即阵地上空响起尖利的呼啸声，阵地前方一片火海，爆炸声此起彼伏，炮兵打了一次齐射。
寂静的夜晚，我军各种火炮从不同的方向，带着一股股火舌，怒吼着，刺耳的炮击声震耳欲聋，黑暗的夜空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彩虹。阵地前的爆炸声，轰隆隆的震天动地，发平望着眼前腾起的火海，心中感谢炮兵的伟大，他觉得这是祖国和人民在向敌人怒吼，发出了严厉的声讨，作为军人，他热血沸腾，紧握手中的钢枪，密切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一次齐射过后，团长通过电台向前沿阵地了解情况，但从观察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一阵爆炸沉寂后，阵地前除了硝烟的味道飘来，没有敌人的任何动静，但发平和他的战友们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阵地下方，在黑暗中搜索着能看到的一切。
凌晨五点的时候，团长紧紧盯着沙盘，在一条河流前面，靠近高低不远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开阔地，而河流的后面却是茂密的丛林，前面虽然炮轰了，如果前面没有动静，后面的树林里会不会有敌人潜伏呢？这里距离阵地五百米左右，炮轰后，敌人会不会才潜伏到河流对面，一旦大规模地突然发动袭击，我们一个连的兵力怎么能够守住阵地呢？团长向指挥部汇报了自己的思考，请求继续对河流以北的山坡地和丛林进行炮击，以防万一，指挥部同意了团长的建议。
得到指挥部的同意后，团长决定了三个点， 几个炮连一齐开火，隔了十分钟后，又打了第二次。他让参谋联系前沿什么情况，前沿再次报告：“没有反应!” 于是，他命令发射照明弹，继续让参谋联系情况，但前沿阵地答复依旧正常。那拉阵地上，大家看到几次炮击后，阵地前八百米左右几乎一片火海，连长说：“大家可以眯一会儿，天也快亮了，紧张了一个晚上了，尖刀班担任警戒。”
“是。”程军班长安排发平观察和警戒。发平紧张得都不敢多眨几下眼睛，似乎嗅到了大战来临的感觉。炮轰过后，四周一片死寂，黑暗中有的地方火苗在燃烧，但远方的情形还是看不太清楚。他似乎感觉到有好多恐怖的血盆大口已经张开，随时都可能吞噬一切，不由得紧张而认真地盯着前方。这时，他想到了占林牺牲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地响，紧握钢枪的手都有点儿发麻，心里的怒气越来越膨胀，报仇的热血有种时刻都想喷涌而出的冲动。
就在团长判断一切都有可能进攻的情况下，前沿依然汇报一切正常，团长望着沙盘阵地前的地方，似乎陷入了凝思。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很恐怖的，就在凌晨三点第一批炮击过后，仅仅过了一个小时，越军两个加强团已经越过河流，悄悄地潜伏进了刚刚炮击过后的开阔地和两边的杂木丛林，准备五点整，发动突然攻击。
最近的潜伏距离我军阵地只有五百米左右。团长命令的第二轮炮击，却准确地打在敌人隐蔽的战斗队形中，越军虽然死伤惨重，但都没有哼叫一声，受伤的就是血流干了，依然潜伏在哪里一动不动，轻重伤员无一呻吟。再加上天色阴沉了下来，遮住了月光，黎明前一阵阵雨袭来，黑暗中，只有雨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凌晨五点，活着的越军却利用雨夜偷偷地摸了上来，发平在距离两百米的前沿发现了敌情，赶快大声喊道：“连长，敌人上来了，敌人上来了！”大家听到惊叫，呼啦一下子扑上阵地，连长在望远镜里一看，看到大批敌军摸了上来，等敌人走近了，命令开火。“嗒嗒嗒”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响在黑暗的雨夜里。
“狠狠地打，为死去的战友报仇。”连长大声地怒吼着，“话务员，赶快通知指挥部，报告情况。”阵地上，机枪突突地喷射着火苗，各种火力一起开火，敌人在阵地前倒下了一大片。发平突然半截身子跃出战壕，端起冲锋枪怒吼着一阵扫射，嘴里喊道：“狗日的，来吧，老子不是吃素的！”子弹带着呼啸向黑压压的敌群射去，眼前一片片的敌军倒下，有的滚下山坡，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程军扯着发平，一把把他拉下来，按了下去，大喊：“注意保护自己，不要命了。”
指挥部接到报告，敌人已经拥到前沿了。只能在阵地前两百到一千米地域展开炮击，打断敌人的后援，把冲在阵地前沿的敌人和后援隔断开来。不一会儿，轰隆隆的炮击开始了，我军增援部队也迅速地向那拉高地前进。
我军130火箭炮一口气打了十几个齐射，85加农炮，100迫击等炮，甚至师属坦克营的坦克也一字排开，弹道着点，就在阵地前两百到一千米处，分六个点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回打， 形成了一道道火墙。空爆弹、榴弹、燃烧弹，弹群所到之处，一炸就是一大片，大批的越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炸起的硝烟在火光中都是红色的。
从黎明一直打到上午，一个越军都没能靠近我军阵地，那一天我军的炮群打出去了一万多发炮弹，把25个基数的弹药全部打完。到下午的时候，越军还是一波一波发疯似的向阵地扑来，我军的枪林弹雨让敌人有来无回，鲜血染红了前沿的土地。阵地前的坡地上，敌人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不忍睹。虽然敌人像狼群一样，发动了营、团级的集团式冲锋，但也被我们守卫的连队和增援的部队，打得抱头鼠窜，一批一批地倒在前沿阵地上。
今天的战斗，发平打红了眼，自己都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敌人，嗓子也喊哑了。但令人痛心的是，班长程军在战斗中，中弹牺牲。牺牲前，一直抱住机枪向敌人射出了最后一梭子子弹，流尽了身上的鲜血，最后静静地爬在哪里，倒在了阵地上。
战斗结束后，大家在清理班长遗物的时候，在他胸前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他写给父母的遗书，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发平读着班长的遗书，泪如泉涌。
这场战斗，敌人留下了三千多条生命，尸体把那拉阵地前的山坡都盖满了。发平所在的连队、包括支援的部队，也有一定的伤亡，有很多战友都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在我军强大的火力打击下，这次彻底地教训了敌人，一连几天，他们再也没有发动任何攻击。由于尸体太多，加上南亚丛林气候炎热潮湿，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而且出于人道主义，我军决定通知越军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