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走出黄土地

第十二章

一场雷雨过后,晨光映照下的山东庄,树木葱郁,清新洁净,大槐树旁边春来家的自留地里,叶子硕大翠绿的向日葵已经开花了,远远望去,金黄一片,走近观赏,小蜜蜂嗡嗡地上下翻飞,快乐地跳着八字舞,鸟儿欢快的脆鸣声从大槐树高大的树冠中传出,侧耳静听,非常地悦耳。

水库涨水了,清澈的水面好像比平时高了许多,不时会有鱼儿蹿出水面,瞬间又钻入水中,在水面上划出了一道道涟漪,岸边的草窠子里,偶尔传来青蛙的叫声,给眼前美丽的风景增添了清新的灵动感。

不远处的麦场里,文鹏、发平、春来几个人,又在队长栓牢的带领下,爬上麦垛,揭掉了垛顶覆盖的塑料薄膜,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腾腾的热气,从麦垛顶上冒了出来。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让文鹏觉得心情非常地舒畅,不由得伸伸胳膊,踢踢腿,张大嘴巴猛吸了几口这难得的新鲜空气。练了一套父亲教的少林拳后,他面对水库的方向,大吼几声,长长的余音传得很远很远。

招弟和彩铃站在麦场边。她们远远地看着文鹏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的迷人。特别是招弟看到精彩的地方,心里直叫好,灿烂的笑容,立马就挂在了绯红的脸上。彩铃看在眼里,故意推了一把招弟说:“小心文鹏从你的眼睛里拔不出来了。呵呵。”招弟听了,羞得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伏在彩铃的肩膀上半天也没有抬头,但心里感觉比蜜还甜。

雨后天晴,山东庄里一大早就传出好消息,彭西胜和李彩铃准备结婚了,老保管彭应发想在小麦收割之前,赶快把大儿子的婚事给办了。

可一家一家地排着顺序磨着新麦,哐哐的机器声从早响到晚,忙的西胜整天看着像个面人一样,不仔细地看,连人都认不清了,晚上回家,惹得家里的大黑狗还要“汪汪”地冲着西胜吼叫几声,直到西胜喊道:“大黑,听话。”大黑狗听出主人的声音,才快乐地摇着尾巴,又是舔脚又是咬他的裤角,围着西胜转着圈儿地撒欢。

收过大麦的场地,经过昨天一场大雨的浇灌,在中午阳光的照射后,显得松软湿润。队长栓牢和几位年长者就来到地边,用手轻轻地拨开土地划拉了几下,然后用脚轻轻地踩了几下,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土壤墒情刚合适,下午就可以用老黄牛拉着石磙碾压平整了。

下午,太阳还是火辣辣的耀眼,山东庄的几位年长者,一人赶着一头老黄牛,拉着光滑的青石碾子,咯咯吱吱地在潮湿的土地里一遍一遍地碾压着。这样的技术活,年轻人大都经验不足,基本上都是村里的年长者去干,而且这些年长者一辈子经历的也太多了,吃苦耐劳,细心认真,不论什么时候,在山东庄的田野里,经常可以看到他们辛劳的身影。

经过几个小时的碾压,第一遍平整的场面已经碾压出来了。几位年长者让老黄牛卧在杨树下,从杨树上折下一些鲜嫩的树枝让它们吃。老黄牛一边吃着,一边眯着眼睛休息,听见狗叫声,才抬起头四周张望一下。

大槐树下,几位老人们有的光着上身,露出干瘦的肋骨,坚实的脊背经过风吹日晒,变成古铜色,有的穿着粗布马褂,汗水已经浸湿了一多半衣裳。

此时,一阵热风掠过,几位老汉一边抽烟,一边闲聊。老保管彭应发,筹划着儿子西胜结婚的事情,想征求大家选个黄道吉日,队长栓牢听罢说:“那就让老石头给掐算掐算。”

在山东庄里,老石头对风水、黄道吉日还是颇为精通,听说他家里有一本祖先传下来的老年历,“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时候,还差点儿给他收缴了。

老石头听到栓牢说他,故意装瞌睡,眯着眼睛就是不吭声。老保管彭应发看了看他的装相,顺手拿起土疙瘩,狠狠地砸在他的脚面上,老石头“哎呀”地叫了一声,抽了一口烟才说道:“老家伙,晚上还不弄个四碟子,让几个老哥们儿喝两口,报上生辰八字,给两个孩子看一看。你这是喜事,不喝两口,我可不看,没门啊。”

几个老汉你一句我一句鼓动着老保管彭应发要请客。最后,他只得点头答应说:“那就说好了,晚上到家里坐一坐,谁不来可不行啊。”

“我们当然来,不喝你老保管的喜酒,我们还能去喝彩铃妈的酒啊?”老石头说完,算是答应了。

歇息了一会儿,他们手搭凉棚望了望,又是一阵清风吹过,舒服得他们不停地伸伸胳膊,揉揉老腰,老保管彭应发看了看时辰说:“歇够了吧,老家伙,开始碾压第二遍吧。”

“这老东西,我们一答应他的事情,也不让人再歇会儿。”老石头嘴里虽然嘟囔着,还是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吆喝起老黄牛,赶着牲口又碾压了一遍,等第二遍麦场碾压过后,表面已经又平又光,吸引得几个光着脚丫的小男孩,滚着铁环,在那里不停地疯跑,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夏日的晚上,凉风习习,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中,西胜家的大院里,月光透过院子里几棵高大的椿树,照得院落的地面上树影婆娑,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西胜还在磨面房里没有回来,弟弟发平和文鹏俩坐在院子里,忙着剥去芦苇秆儿的外衣。剥去了外衣的芦苇秆儿,就会变得又白又亮。然后他们又小心地一根一根地剪去两头,整整齐齐地捆好,等着西胜回来后,给他的新房扎顶棚。文鹏让父亲从学校带回来好多新报纸,也拿了过来,准备等发平母亲熬好糨糊后,就刷贴在新房四周的墙面上。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商量着这几天想到水库里去钓鱼,解解嘴馋。发平不时地抬头看到父亲屋里屋外地忙活着,妈妈做的菜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队长栓牢、老石头等几位年长者来商量西胜结婚的事情。

不一会儿,院门外响起了咳嗽及吐痰声。紧接着,大门上的铁栓子就铛铛地响起来。

“来了。”彭应发赶快去开门,大黑狗也“汪汪”地叫着跟在主人身后。

老石头几位老汉走了进来,西胜妈腰里系着围裙,正在忙着摊煎饼,面手也没来得及洗,就赶紧迎了出来说:“大哥们都来了,咋没有把老嫂子也带来坐坐?”

“怕你准备的不够吃啊,哪敢来啊,呵呵。”拐子李一边搭讪着,一边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发平妈说:“准备多着哩,锅盔已经烙好了,煎饼也准备了不少,四盘子喝酒菜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哈哈,喝老保管的酒真是不容易啊,他抠门得很。是吧,队长?”老石头故意寒碜了老保管彭应发几句。

“赶快屋里坐吧,你几个老家伙还难说话得很,一个个老没成色的。”彭应发闭上大门,给老石头打趣地回应了一句。

“这两个小伙子忙活着剥芦苇,晚上还准备搭顶棚呀?老保管。”队长栓牢一边走,一边问着。

没等老保管回答,发平妈就说:“是啊,白天娃忙着磨面,也都没有时间,一会儿他们几个收拾好屋子后,先慢慢一件一件弄着吧,你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西胜妈说完,已经手脚麻利地在东屋的大方桌子上,摆好了炒鸡蛋、油炸花生米、点心、天鹅蛋四碟子。白瓷酒壶放在中间,辣酒已经打开倒好了,屋里飘着一股浓浓的酒香。多日不用的马灯也点着了,火苗调到最大,挂在墙上,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