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啊，农民的负担，虽不能说苛税如虎，可也到了沉重如山的时代了！
前几天，山大雨看了一份资料，说西汉时期有7945 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 东汉7464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隋朝3658 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唐朝2927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元朝2613 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明洪武年间2299 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清朝康熙年间911 个老百姓养一个政府官员。而现在，我国13亿人口中，每平均67 个老百姓就供养一个国家公务员。已到了“食之者重，生之者寡”的时代了。
山大雨手拿着这封信，在沉思着：这封信虽然反映了一些具体问题，但对农村的焦点问题没有涉及到。农村的贫穷，农民的生活贫困，贫富差距已经到了极限。农业由大集体到了小农经济，中国的农业将向何处去？这是中国广大农民奔向小康的关键，不是数字奔小康。说真的，如果没有这封人民来信，亚利乡似乎是一泊平静的湖水。按照你化维相的设想，用不了几年，整个亚利乡56个自然村都进入小康社会了……
“怎么样？”化维相吸了一口咖啡因，漫不经心地说，“市里的主要领导十分重视这起人民来信案件，提出要慎重处理，尽量缓解矛盾，把问题解决在最基层。同时还要向中央纪委书面汇报好，要我单独找你商议下，看怎么处理妥当，你先谈谈对这封信的看法吧？”
“我觉得有些突然，”山大雨仍然在看着那封信，并在慢慢地斟酌着字句，说，“写信人对亚利乡的情况十分了解。而且，这封信也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写的。”
“信的内容倒无所谓，关键是这个写信的时候。最近，内参上报道，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原副秘书长甘维仁‘买官’案、河北省平山县原县委书记刘秀田‘卖官’案、山西省吉县原副县长姜健仲‘贿选’案，这是中央惩治腐败发出的信号。内参刊登不久，中组部又发出通报要求《严惩干部工作中的违纪违法行为》，就连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主席成克杰等都做了通报，看来中央下大决心下大力度反腐败。在这种时候有人写人民来信，这目的不是明摆着，就想把咱们置于死地。不了解情况的人，没法写，没有一定利害冲突的人，不能写。那——你想想，谁能办这个事？”
是啊，谁能办这个事？山大雨在看这封人民来信的时候心里就升腾着这个问号。是党委班子里边的还是农村基层支部里的人？那几个被化维相免职的支部书记，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他把被化维相免职的那五个支部书记，一个个的在他脑海中过着电影。尽管这几个支部书记，在社会的最基层，可是他们也生活在一个法律健全的国度里。尽管如今是一个人欲横流的社会，但他们既是自然的人，也是历史的、文化的、法律的人。他们反对治理猴子山，不用说事后有事实作证，已反对对了。就是反对错了，也不应该一句话说撤就撤。那样的话，党的组织原则放到哪里去了？这五个支书书记，有意见是属于正常的。化维相走了这几年，也时常有人民来信反映他的问题，不过那都是面上的问题，用化维相的话说，阴沟底下翻不了船。那么，党务副书记来贵生，自前年从市委党校学习回来，职务上没有变动，仍然当他的党务副书记，是有些情绪。可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可能去冒这个风险。谁都知道，在政界里混的人，宁可少一钉，不愿多一卯。以前的几次人民来信，化维相就怀疑是来贵生在背后里挑动的。难道他真的没这个数吗？这时，他抬头看了看正在那里沉思的化维相，语气十分沉重地说：
“一时，还真难以捉摸。”
“老山，信的内容是告的我，实际绳的那头也拴着你。我在亚利乡待了三年零八个月，我是书记，你是乡长。本来，市里的季卫强书记不让把这封人民来信的面扩大大了。可是，我再三考虑，信的内容不让你知道是不行的。那样调查起来一怕引起你的误会，二是调查工作也不好开展，三是让你做工作也无从下手。所以，我今天特地把你叫来商议这件事。这封信的内容就到你这里，再也不扩大了。要做的工作，不是查清信中的内容，而是查清这封信是谁写的！至于这个话是谁说的你就不要问了，回去抓紧排查，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说话间，化维相又把那封人民来信的复印件要了回去。
化维相的一席话，活象古代的一幅夹板，一下夹住了山大雨那本来就不长的脖子。使得他脖下的那个肉疙瘩滚动起来像是缺油的轴承。每滚动一下，他就得咽一口唾沫。咽着咽着，那唾沫也像枯竭的河流，滴水不流了。这时，他的喉咙在冒烟、在起火。似乎那火焰一下燃到了他的头顶，两只眼活象是双管猎枪，正在往外喷火。他看了一眼化维相，内心道，我他妈的怎么成了那头的蚂蚱？我没买官我也没卖官。治理猴子山，你是决策者，我是执行者。免除那五个支部书记的职务期间，我不是也多次建议你妥善处理吗？你当时，不是说，兵不斩不齐，将不杀不正。我要是再坚持，看当时的气氛，你也把我斩了。提拔黄大宝，当时党委成员的争议就很大。他是个五毒俱全的人，你当时在党委会上讲，我要的是效益，不是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黄大宝一年交上60万的税，这就是贡献。可你明明知道，他是从银行贷的款交的税，你也认可。你大张旗鼓地讲，就是从台湾来的杀人犯，只要是对家乡有贡献，我就可以让他当政协委员。现在看的是经济效益，而不是看你调子定的多高，作为党委成员应该要务实。如今，是市场经济，不是过去那种计划时代了。假如，你再用过去的眼光拿着高倍放大镜去看现在的人和事，你就会被时代淘汰！当时的亚利乡，只有你挟天子以令诸侯。有谁还敢翻翻白眼？到如今，出了问题了，你再往我的脖子上套上个扣？临死找我去垫背？恐怕我山大雨不是秋天的柿子吧！你愿怎么捏就怎么捏！
“布谷、布谷……”这时，化维相的手机发出轻微的布谷鸟的叫声，他连忙打开，“喂，哪位？”
“化哥，我的表还忘在你……”
一个柔柔的，而且带着一种娇滴滴的女中音，从手机中传出，刚刚叫了声化哥，我的表还忘在你……化维相就关机了。
山大雨听得明白，那女人说表忘在他那里，十有八九是梅娜娜。
化维相关机后，略停了会说：“这样吧，老山，今晚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我女儿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好几天也没到家了，有时间咱再聚吧。”
山大雨一听下了逐客令了。心里骂道，“哄谁，你女儿能叫你化哥？你女儿能说表忘在你这里？”
正想起身要走，可他觉得这任务还不明确，就问：“这精神在党委会上贯彻不贯彻？”
“不能贯彻，只有你和乡长两个人操作，你先考虑下，过几天我们再碰碰头，只要选准了对象，工作就好做了。我估计范围不会太大，他再狡猾，也会露出尾巴的！”
“是啊，这尾巴，早晚会被捉住的。”
山大雨，走出那座大厦时，已是华灯齐放的时候了。这时，他突然想起该去看看关乡长了。他是死，还是活。直到现在，还不见音信。
于是，他给司机小周打了电话。这时，司机小周就在大厦旁边的停车场上。他已看到了山大雨走出了大厦，便开着那辆破伏尔加轿车慢慢地滑过来了。
山大雨，一看小周开着车过来了。就问，“车怎么又回来了？”
“市交警队，又给送来了。”
“这些王八操的！我想，他们不送来，我也不要了。走，去，看看关乡长！”
山大雨走后，化维相在那个偌大的会客室里，慢慢地踱着步子。他在思考着这封人民来信。他想，现在这个社会，有没有问题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有没有人瞅着你。只要有人瞅着，把问题抖出来，中央在处理上决不手软。从信的内容看，是反映了他在亚利乡那三年零八个月期间的问题。而且，反映这些问题的人，必须是他身边的人。
那么，身边的这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