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山大雨一连拨了三四次,也没拨通化维相的手机。他有些耐不住了,又乘电梯回了一楼,坐在一楼大厅左侧的休息室沙发上。休息室对向大厅的落地窗玻璃,是一种特殊玻璃。从里边往外看,是明玻璃。外边的事,什么也能看得清楚。从外面往里看,就是毛玻璃,里边的事,什么也看不清。山大雨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那个用意大利七彩大理石装潢豪华宽敞的大厅。无意识地看着那些时而走出电梯和走进电梯的男男女女,心里在无边无际的想着:
“这化维相在搞什么名堂,说是叫来找他,可一下午老是关着手机!”
这时,大厅服务台上的电子时钟,轻轻地叫了五下,已是北京时间17点了。
山大雨,见化维相的手机老是不开,就想找司机小周,想法回去。就在这时,一号电梯又徐徐地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少女,是她?
山大雨,一看从电梯走出的那个少女,不是别人,竟是梅娜娜。她来咋?上午还在亚利乡,追着我的屁股转,过午竟然从这蓝天大厦走出来,她来这里找谁?是不是?
于是,他蓦地记起,那年秋天的一个蒙蒙细雨的晚上。他从市里开完会回到乡里后,想去找化维相汇报下市里有关三秋工作会议精神。因化维相的家属在市财政局工作,还没调来亚利乡。化维相,就在乡里住单身。他的宿舍就在党委办公大院的西头,当他走近化维相的宿舍不远的地方。他看到化维相的宿舍里的灯还亮着。可当他即将走到宿舍大门口的时候,屋里的电灯就关了。他想,可能化维相不舒服,就想不打扰了。就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在翻阅当天的报纸。约到11点左右,他的肚子咕噜了几咕噜,就想去厕所。他想,有可能晚饭在市委招待所吃海鲜没吃着。说不迭话的工夫,就想拉。于是,他就急急忙忙地往厕所跑。厕所,就在党委办公室的西头。就在化维相的宿舍的前边。他拉完稀后,一边扎着腰一边从厕所往外走。当他刚走出厕所拐角时,他看到化维相的院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先探出一个人头来,向左右看了看,接着钻出一个女人来。
“雨还下,我拿把伞给你,”化维相的话音很低很低。
“不用,化书记,你屋里吧。”
“走好。”化维相小声说。
山大雨一听是梅娜娜,他一下明白了。刚才化维相为什么早早的关了灯……那么,刚才梅娜娜从电梯里走出来,难道也像是那个夜晚,从那道门缝钻出来吗?不可能吧,这座摩天大厦里有的是倩女,不需要再从乡下找刺激了。山大雨一边想着,一边又一次拨了化维相的手机,这次通了。
“喂,化市长,我是山大雨,啊,九楼907房间,是、是,我马上,上去,好、好。”
山大雨,走进电梯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个蒙蒙细雨的夜晚。从那道门缝钻出的那个女人,和从电梯走出的女人,是不是去找的同一个人啊?
司机小周,看到他那辆破伏尔加轿车,被交警队用铲车拖走了,心里又恨又喜。他恨的是那个打电话的矮矮的胖胖的工行米行长,他是财大气粗,欺世压人,还有那个像古罗马帝国出土的门卫,他妈的他本来就是狗仗人势的看门狗,而借助着承包人的仗势把自己也抬到了主子的地步——一只看门狗!他喜的是山大雨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家这样欺负戏弄。也好敦促他换换车,免得日后再受这种窝囊气。车被拖走了,他在大厅里坐了会,突然想起,他高中的同学张长顺,就在这座大厦打工,就拨通了张长顺的手机。这时,张长顺正在11楼1101控电室。他上了电梯,就去了那里。
张长顺,是哈工大毕业生。他毕业后,被分配到市政规划科。因发不上工资,自己跳槽来到蓝天大厦打工。因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来蓝天大厦后,通过竞争上岗,在控电室负责。
司机小周,坐电梯到了11楼,轻轻地敲开1101号门。张长顺见他来了,笑了笑,说:
“怎么有空来的?”
小周扫视着室内的摆设,是一个不太大的小会客厅。除了进门的这个位置,其他三面都是摆放着棕色的真皮沙发。沙发前,摆放着高档的玻璃钢茶几子。阳面的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帘。尽管外面是夕阳正红,可一进这个房间,给人一个错觉,是个华灯齐放的夜晚。墙壁上和天棚上的装饰灯都亮着。他怒气未消地说:
“化市长,找山书记,车开到你们的大门口抛了锚,车被交警队拖走了。没事,到你这里坐坐。”
司机小周说着,在张长顺的对面坐下了。
坐下了,话题也就围绕那辆破伏尔加轿车议论开了。
“党委书记的车抛锚,那不太掉架了,开了辆什么车?”
“一辆苏联老掉牙的破伏尔加!”
“什么时代了,还开这样的破车?笑话。”张长顺露了下那口白牙,说,“党委书记,不懂得包装自己,这说明他不懂务虚只懂务实。”
张长顺看了一眼司机小周说:“务虚实质就是包装自己,你知道美国总统的专机豪华到什么程度?它的价值上百亿美元,其实不就是个交通工具?要是让总统坐普通的民用飞机和军用飞机,那就降低了总统的身份了。所以,美国总统飞机的装潢要超过世界上一切国家领导人专机的标准。我从报纸上看到,有个国家的国王穿了一双皮鞋数万美元。国王穿的皮鞋再昂贵也不可能走在天花板上吧?他总得在地上行走吧!他也走在地上,为什么要穿这样的皮鞋?因为他是国王,国王就要包装。就说我们的老板娘吧,在她承包这座蓝天大厦之前,去菜市场买菜时,为少了半斤菜和小贩子打到了工商所去。那时候,她男人就是市委副书记了。现在你看她,出门坐着一百多万的轿车,到哪个单位不高抬高搁的。如果,她骑自行车去呢,谁还拿她当牌出?她不就是个女人,她不就是市委副书记的老婆?从她的装潢看,她是很有钱,事实上她是没有钱。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是虚的。可事实上,她有钱。她装潢起来以后,引来多少人来给她送钱?有人来送钱了,那不就成了务实的了?我们以装潢看世界,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钱。就是你们书记坐的那样的破伏尔加,别说外商和您洽谈业务,就是国内的客户和您谈业务,一看那辆破车就和您拜拜了。一个党委书记,坐这样的破车,不掉架么?他一个人廉洁,中国就没有腐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以,有身份的人,如果自己的装潢与自己的身份不称,那就叫不适时务。那样的人,恐怕就要被社会淘汰。”
司机小周一听张长顺这套大理论,显得很不自然。觉得不光是山书记掉架,自己也掉了架。便解释说,“本来亚利乡是辆奥迪车,化维相临走时带走了。”
“我听我舅说过,化维相这人胆气很正,去亚利乡的第二天就坐上封库多半年的奥迪车。”
“你舅是谁?”小周问。
“俺姥娘家是你们乡后山村,俺舅叫何志先。”
“嗷,原先是后山村的支部书记。”小周说。
“我听我舅说,就是提了个意见,在全乡支部书记会上让化维相给撤了。这家伙,也太霸道了。提了副市长,把那辆奥迪车也带走了,我好象看到他现在坐的也不是奥迪了,是辆尼桑风度,当官的就是这个样,得志便猖狂!”
“是啊,不过,我们的山书记,可不是那种人。”
“那是外表,正统是让别人看的。就连市里的那些书记们市长们,哪一个不是这样?外表看是人模狗样的,事实上他们是既当婊子还又想立牌坊。”
“也不是全这样,”司机小周拉了下嘴角,“别人,我不敢说,就说山书记,我给他开了两年多的车了,还没见过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真的,官场上的事,我不用听传闻,光眼见就说不完。”
“老同学,你见多么点天?你只看到了小溪,你没有看到大海。”他说着,伸手摸着他背后墙壁上一个壁灯下的开关,连按了三下,那面墙壁立时发出丝丝的声音,接着显出了一条黑门洞。同时,那个黑门洞内也亮起了红灯。“老同学你进来,让你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