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德春干个体经济致富以后,低调做人,踏实做事,在村里修路建学校 的时候,总是悄悄地去捐钱,从不宣传个人的奉献举动,村里的党员和群众 代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2011 年在村“两委”选举中,被群众高票推选当上 村主任,因为正直能干、公道正派,又在之后的党支部换届大会上,被党员 推举当了村支书。
“怎么了?身体恢复得挺好吧,王书记?”
孙小振一脸疑惑,回头看看,宁霞和云秀也来到了跟前,宁霞拉住王德 春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心疼地说 :“到底怎么了?这么大的男人了,别哭, 让人笑话。”
“谢天谢地,谢谢大家,我身体没事了,心里堵得慌,哭哭痛快! ”王德 春伸手抹了把脸,看了看大家,不好意思地说。
“现在咱们群众生活得这么好,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么多年,你呕心沥血 的,不就是盼着咱们老百姓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吗?”孙小振仍然不明白。
“对啊!一想到拆迁的时候,老百姓舍弃了多少年的老宅,死心塌地地相 信咱们,无怨无悔地按照咱们倡导的办,该拆的拆、该搬的搬,咱是打心眼里感动啊,有这么好的老百姓,咱欠着他们一份情啊,我是高兴地哭啊!”
“是啊! ”孙小振想起这三年多的工作历练,由衷得感叹,“困难再大, 问题再多,我们总算挺过来了,乡亲们也生活得这么舒心,我们也算放心了。”
说到这里,孙小振突然想起,王德春平常工作那么拼命,怎么会有空闲 时间在这里排解情绪,就不理解地问 :“王书记,怎么在这里?上头有要来的 领导吗?不去村里了吗?咱们去村社区办公室吧。”
王德春苦笑了一下 :“不去了,我辞职了!”
“辞职,啊!”
孙小振差点惊掉了下巴,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困难都过去了,你,你怎 么不干了呢?”
“就是啊!任务完成了,群众住进了社区,家家有收入,人人有事干,我 没有太多牵挂了。”说着王德春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孙小振的肩膀,诚恳地说, “你对村里的工作也都开展起来了,有你,我就放心了。”
“想想这几年,你领着我们大伙儿为了改善群众生活,村庄搬迁、建新社 区、建生态园、建幼儿园,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干了多少事情啊! ”孙小 振由衷地感叹。
一说起建社区和幼儿园的事情,王德春浑浊的眼睛又发出清澈的光芒, 满含深情和自信。他伸出双手拉住宁霞和孙小振,云秀紧紧地挽着孙小振的 胳膊,四个人面对着已经建起的新家园,满眼憧憬地望着远方。
一丝凉风吹过,往事在回忆中拉开序幕……
时间回到 2017 年 3 月。
王德春和秦凤娥按照商量好的财产分割方案,办完了离婚手续,手里拿 着一本暗红色的离婚证,一前一后步履缓慢地走出了民政局婚姻登记大厅。
“喂,车给了我,你怎么走? ”秦凤娥边把离婚证装到随身挎包里,边皱 了皱眉头,用涂抹得猩红的嘴唇朝着已经走了老远的王德春问道。
我从租车公司租了个车,“啥孬好的,平常有个车用就行。你抓紧去店里 吧,忙你的去吧,照顾孩子的事儿就拜托你了。”王德春皱着眉头,歉疚地对 秦凤娥说。
“是啊!拜托你你也管不了啊!这么多年你管过几回?你知道你孩子念几年级了?他一个月多少钱生活费?”秦凤娥咄咄逼人,依旧没好气地说。
“行了行了,别再吵了,已经吵到头了,还没吵够吗?我得回村里了,那 边还等我开会呢! ”王德春翻口袋拿出车钥匙,边开车门,边冲着穿了一身 碎花连衣裙的秦凤娥摆了摆手。
“真是迷了心窍了,老倔驴,去当你的村支书吧! ”秦凤娥提了提裙摆, 上了车,“嘭”的一声带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王德春插上车钥匙,打着火,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和天天吵闹的日子告 别了,两行滚烫的浊泪流了下来。王德春抹了一把眼睛,然后自言自语地对 自己说 :“加油,继续干下去! ”这时候,电话响起,王德春心情不好,情绪
低沉地问 :“谁呀?”
“王书记,你抓紧来吧! ”打来电话的是王德春的副手、西洼子村村委会 副主任王国强,说话火急火燎,声音急促,“昨天第三村民小组,也就是村西 头那个地方,咱们不是把那溜土坯院墙用推土机给他们推平了吗?”
“是啊!咋了国强? ”王德春把手里的离婚证顺手扔到副驾驶座位上,刺 眼的阳光斜射进车内,照得王德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睁不开了,他一只手
接听着电话,一只手顺手戴上遮阳镜问道。
王国强在电话里说 :“钱不安又拉了一三轮车木头,把拆了院墙的那个地 方又扎了一圈篱笆,把他那五间破庙又圈起来了,他四邻都拆迁了,就剩下 这个钱不安了,和他好话说了一上午了,说什么也不拆。”
王国强说钱不安家是破庙,虽然是没好气地夸张描述,但是钱不安住的 这座老宅子确实是有些年头了,屋顶虽然挂上了红瓦,但房屋的裙部却还是 老式的青砖青石,又加上房子盖得很矮,远远看去,真的像是座小庙一般。
“我知道了,你和大喇叭先去看看,开会的村民代表都下通知了吗?我再 有二十分钟就到,我开着车呢,先挂了啊。”说完,王德春开车上路。
“你抓紧来吧! ”电话放到副驾驶座上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王国强还在一 个劲地催促。
大喇叭是村妇女主任张玉梅的外号,张玉梅今年四十五六岁,走路带风, 说话大声,性子直来直去,藏不住话,不管什么事只要是她知道了,非大吆 小喝地给你传遍村子,比广播喇叭都快,再就是她说话的时候想说啥就说, 不从脑子里过,人们都怕她冷不丁冒出什么话来,不是噎人个跟头,就是白呛你一顿,反正不管男的女的,看见她就有点怵头,怕她给个难堪,下不来台, 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大喇叭”。
其实,县城离西洼子村还真是不远,穿过新开通的青龙山隧道,绕过东 洼子村,再有个七八里路就到,多少有点不方便的是,中间有几个小山村是 必经之路。
王德春刚开车走了几步远,电话又响了,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这下是真 的不耐烦了。王德春一把抄起电话,没等对方开腔,直接说 :“我开着车呢, 知道了,回去说行不行! ”王德春以为还是王国强打来的,就没头没脑地批 了一顿。
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 :“哟,这么大火气,咋了这是? ”原来是镇 妇联主席宁霞,“昨天说的事忘了吗?”
王德春一拍脑袋,赔着笑脸说 :“我天,忘了个干干净净,下午,今天下 午报给你。”
镇妇联三八节要表彰一批巾帼典型,需要报事迹材料,王德春忙得把这 事给忘了,宁霞担心材料报不上去,到表彰的时候没有西洼子村的先进典型, 王德春脸上不好看,于是就又催了他一遍。
越咳嗽越给盐吃,王德春马不停蹄地开车往回赶,恨不得马上到村里, 把这些事情抓紧摆平。可是到了东洼子村中间的时候,堵车了,一辆拉旧家 具的三轮车堵在了路中间,车上装了两个加工农作物的旧扇车和耕地的犁耙, 还有一些旧缝纫机、老挂钟、录音机什么的家用设备,码得老高,超宽超长, 老远一看舞舞扎扎、晃晃悠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东西来,尤其是有两根很 长的老榆木,从车厢里伸出箱外两米多,在胡同口一拐弯,把一户人家门口 的一个陶瓷大瓮敲烂了。大瓮的主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先生不让三轮车走了。
王德春下了车,一看那个老先生,原来是镇上写史志退休的周老师,便 答应老周抽空再给他弄一个大瓮,好说歹说才放收货的三轮车走了。王德春 冲老周摆了摆手,上了车往村里赶去,老周在车后头跳着脚喊 :“别忘了给我 弄个大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