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腊月十八转眼到了,梅林两家各自安排好马车便开始上路了。梅家安排管家梅青山,林家安排了大舅哥崔建生,每年都是这两个人搭档前往,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进货的车队走了以后,林子坤的心一直是忐忑着的,与其说忐忑不如说度日如年更准确些。他明知道一切都在他的预测之中,他还是感觉不安,就像一颗心一直吊在半空中。
出奇的事,梅清远这几天异常的安静,像往常一样,每天准时中午两点钟出门,到码头和镇子上的店铺巡视一番,便好容易熬到腊月二十三,按照行程进货的车队应该到家了。
按照每年的寻常惯例,车队进镇子之前,两家要在进镇子的路口迎接,然后再放一些烟花爆竹,估计就是讨个彩头图个吉利。
吃过中饭,梅清远和林子坤带着两个下人,抬上必要的烟花爆竹,静静地在镇南的那条大路上等候。恰巧路旁有一处凉亭,梅清远和林子坤让下人们把烟花爆竹放在凉亭里,两个人坐在石凳子上耐着性子扯一些家常。直到两个时辰过去了,林子坤似乎有点坐不住了。
“青山和建生这两个人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回来。”林子坤站在凉亭的边角,向着远方翘首以盼,路上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子坤,坐坐,耐心等候。”梅清远倒是不慌不忙,一个劲地让林子坤安静地坐下来。
“你心里不着急呀?”林子坤瞪了梅清远一眼。
“着急上火有什么用,该来的总要来,不该来的着急上火也没用。”梅清远微微一笑。看着梅清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子坤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伪君子,怕是此刻内心比谁都着急,微笑谁不会,估计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不管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此刻千万不能表现在脸上,几天前梅清远说的那番话至今想起来还心惊肉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更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从而导致事情功亏一篑全盘皆输。想到一会就可以看到梅清远那张由惊讶变成了慌张,然后换上一脸恼怒的嘴脸,林子坤反倒变得很坦然起来:“我也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呀?我只是气我那大舅哥,怎么也派个人手报一个平安。”
“这话说的倒也是,等梅青山回来的时候,我好好数落数落他。”梅清远依然谈笑风生,好像在他的心里,永远没有着急二字。
等到夕阳西下,才见一伙人慌慌张张向这面跑来。梅清远和林子坤两个人迫不及待跑出凉亭,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也许这个场景在林子坤的脑海里上演了千遍万遍,不过他此时还要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跑在最前面的崔建生一身的狼狈,衣服好几处被刮破。为了配合好这出戏,林子坤率先迎了上去,冲着崔建生故意大声的喊:“马车呢?我们的货呢?”
崔建生一脸的哭丧样,连眼泪都下来了,咧着嘴回答说:“妹夫,不好了,货被截了。”
“啊?怎么会被截了呢?”林子坤算是下了血本,装作目瞪口呆的样子,有气无力地站在那里。心里还暗想崔建生这小子真会演戏,竟然演的跟真的似的。
这时梅青山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梅清远镇定地对着梅青山说:“不要慌,不要慌,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好……,好的,老爷。”梅青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我和建生的此次丝绸进货很顺利,回来途经石佛山,不知道怎么的山上冲下来很多土匪,就……”梅青山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子坤在一旁接过话就说:“这还用听青山说吗?我们的两家的货一定被石佛山的土匪抢了。”
“妹夫,不是……”旁边的崔建生见林子坤不知就里地插话,不禁有些着急,
“什么不是,就是被土匪抢了。”林子坤瞪了他一眼,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真的不是,妹夫,是被一股不知道哪里的军阀抢了。”崔建生一脸的哭像。
“军阀?”这时,林子坤才回过味来,一直盯着崔建生看,眼里登时布满了血丝。
“哪来的什么军阀,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呀!”林子坤冲着崔建生怒吼。
“我们途经石佛山的时候,先是被土匪抢了。就在土匪要把我们马车拉走的时候,不知怎么从对过的汕头上冒出一股子军阀的部队,他们从山上冲了下来,把土匪吓跑了,我们丝绸就落在那股子军阀手里了。”崔建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林子坤没想到剧情发生如此狗血的变化,突然间有点接受不了,一把拽住崔建生的衣领狂吼:“你告诉我,哪里来的军阀部队?你告诉我哪里的军阀部队?”崔建生吓坏了,只是哆哆嗦嗦地回答:“妹夫,我哪里知道呀。”声音里满满地带着哭腔。
“子坤,我就不明白了,落在军阀部队的手里和落在土匪的手里有什么区别吗?”见林子坤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梅清远不慌不忙的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问林子坤。
“这……,这……”看着镇定自若的梅清远,林子坤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土匪抢就是比军阀抢强。”面对咄咄逼人的梅清远,林子坤终于弱弱地说了一句。
“强在哪里?”梅清远似乎还是不放过林子坤,一直在逼问。
“土匪抢去了,我们可以再赎回来,军阀抢去了,我们找谁赎回来呀。”在梅清远强大的攻势下,林子坤有些口不择言了,抓住崔建生领口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石佛山山上有土匪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们看过土匪下山抢过东西吗?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巧,偏偏在我们两家进货这个档口,他们下山把我们的货抢了。”梅清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林子坤听,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炸弹,在林子坤的耳际爆炸,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是有一点奇怪,难道我们得罪了山上的土匪?”林子坤被梅清远这么一问,有点不知所措。既然丝绸被军阀截去了,也不能把那个秘密暴露出来,否则,他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