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空降的县委书记

第三章 (2)

一副金边近视眼镜,乌黑的披肩头发,用花丝带扎成了“马尾巴”。

今天,她上身穿一件红色名牌二马驹风衣,里面是一件V型领口的鄂尔多斯牌白色薄羊毛衫,细长的脖子上挂着金项链,有个光屁股猴子的属相链坠,经常是放在她那内衣里边高高的两个乳峰之间的,估计一般人很难看见,我也是后来和她有了进一步的密切关系才有机会一睹其宝贝物件的。她下身穿的是紧身蓝色牛仔裤,一双红色高跟尖头牛皮鞋,从主席台前边下铺的蓝色台布的下边露了出来,仿佛是两只圆圆的红色摄像头,在审视着全场。她今天的这身着意打扮,看上去整个人既显得非常艳丽,又不失一种文静,很适合今天这个高规格新闻发布会的氛围和主持人的身份。说实在话,这女人的确很耐老,她实际年龄应该是四十岁了,我看过她的档案,是1968年的生人,但实际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都说“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用在她身上一点都不确切,她现在看上去,就是开得很鲜艳的一朵牡丹花。当年我大学毕业,回到县上分配到一中只教了半年时间的书。由于我的文章在大学时就写得不错,还在学院的校报上发表过几篇,回县上教书后,我也写过两篇“下水文章”,在本市报刊上很快发表,所以就被县委选调进来当了秘书(我自己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梅丽是晚我两年后来的,她父亲是一位南下老干部,在“文革”期间受迫害死了,80年代初被平反落实政策后,梅丽和她的两个哥哥,都先后被照顾安排了工作。她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但因为人长得很机灵,还能写一手秀丽的字,就被安排到县委机要室当秘书了。由于她找对象的眼光很高,加之各方面的条件也不错,因此很多人,都成了追求她的“失败者”。我当年和她是同事,关系处得尽管不错,但在这个问题上,我看得很明白,所以我对她是“恋而远之”。后来我们年龄大小差不多的人,都慢慢结婚了,她还在“优中选优”。最终,梅丽和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当时还是县人民银行的营业部主任王伟(现已经是县人行的副行长了)结了婚,再后来就遇上了我说的那位县委袁书记。那时候,我已经是县委办的副主任了。一次我也是忙昏头了,因为材料要得很急,袁书记让我写好后直接交给他就是。所以,那天我拿着写好的材料,竟然忘了敲袁书记的门,一头就撞进了办公室,这才发现梅丽当时正坐在袁书记的大腿上,而书记大人那平时握捏签字笔批示文件的那只大手,正在她那薄薄的衣衫下面,像深水中的金枪鱼一般,在不停地游走着……我当时立刻就想退出去,但是袁书记却大大方方地把她从怀里放下来,没事一样地对我说道:“刘主任,材料已经写好了吗?”

我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是,袁书……书记,我已……已经写好……好了……”

结果袁书记又镇静地说道:“梅丽你先去吧,文件我下午再看,我和刘主任要先商量商量材料的事情。”

梅丽就拿起袁书记办公桌上的一个领导需要批阅文件夹,脸红红地偷看了我一眼带上门出去了。从那以后,梅丽总是想找机会,给我说点什么。我知道她是想解释一些什么,但这种事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的,况且她也没必要、没义务向我解释啊!这件事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梅丽就去团县委当副书记去了,我自然也受到袁书记的特别“关照”,从县委办副主任的位子上被提拔为县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成了名副其实的正科级干部了。

我给读者朋友们把“插叙”说到这里,台上的牛县长已经通报完我们县上灾情的总体情况了。只见梅部长用白皙的双手把铺在额头前的几缕秀发向后捋了捋,接着就用她那富有磁性的女中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各位媒体的领导,各位记者朋友们,刚才我们的牛县长,向大家实事求是地通报了我县在这次5.12大地震中总的灾情情况。这些具体情况,都是我们全县党政干部在地震发生之后,夜以继日的艰苦工作下得来的真实情况。现在,我们给大家提供的这个新闻通稿,也是我们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赶写出来的,希望能给各位记者朋友们宣传我们乐土县有个参照和帮助。接下来,我们乐土县抗震救灾指挥部的总指挥、县委成书记将回答一些记者朋友们提出的具体问题。现在你们就可以直接提问了。”

我看到,中国人民日报社驻中南记者站的一个年轻女记者,就首先站了起来,她接过我们工作人员递给她的扩音话筒,用一句非常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尊敬的成书记,我是中国人民日报社驻中南记者站的一名记者,我叫上官燕云。我想问一下,在这次5.12大地震中,对乐土县的破坏究竟有多大?你们提供的数据真实可靠吗?能经得起核实吗?”

好家伙,不愧是国家级别的大记者,这问题提得即直接、又尖锐。我在台下暗暗叫起苦来,为成书记悄悄地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他是否能应付自如。只见成书记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然后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下全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才开始说道:“同志们,记者朋友们,刚才这位中国《人民日报》女记者的问题,提得非常好啊,也很到位,这说明记者朋友的眼光和我们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地震后,我们一般人所关心的只是经济损失有多少,怎样渡过难关等一些普通的问题。可是刚才这位记者,她首先定位的就是地震的破坏力程度,所以我对你提出的问题很感兴趣。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这次5.12汶川大地震,我们乐土县也是重灾县区之一,破坏力非常大。就拿我们县城来说,我可以给你们总结发表一个新名词,现在的乐土县城就是一座‘站着的废墟’,对,就是‘站着的废墟’!因为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详细普查,全城95%以上的房子都成了危房,不宜再住人了。所以我们今天所提供的数据,可以这样说,还是不够精确到位的,但是完全是可以核实的,也就是说真正的损失,还要比我们现在所统计的数字大,谢谢你的关切和提问!”

我听完成书记的回答,简直被他精彩的回答给镇住了。看来我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特别是他那“站着的废墟”的新说法,太让我惊诧、太让我佩服了。我看到下面有许多记者,也在相互频频点头和窃窃私语,看来他们听了这个回答,也是相当满意的。

接着中南省委机关日报社驻汉源市记者站的站长扬光明问道:“成书记,我是中南省委机关报社驻汉源市记者站的记者杨光明。现在我想问一下,在地震发生以后,你们是怎样组织抗震救灾的?对国家拨付和外地援助的一些救灾物资,又是怎样合理调配使用的?”

这又是一个很关键和敏感的问题啊!成书记仍然胸有成竹地开始回答道:“好,你这个问题提得也很关键。地震发生后,我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们首先启动了抗震救灾紧急预案,立即成立了县抗震救灾指挥部,由我和牛县长担任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在第一时间内向上级报告了灾情。目前全县广大干部群众,正在积极投入到抗震救灾的伟大行动当中,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的。关于对抗震救灾物资的收缴和发放使用,我们都有一系列的严格措施和规定。需要说明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谁要违反了相关规定,我们会按相关组织纪律和规章要求严肃处理的,不管是谁,我们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迁就,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

接下来又有几家媒体,提出了一些比较尖锐和具体的问题,比如说“在抗震救灾的工作中,干部和群众的休息及待遇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对在地震中遇难的家属安抚问题”“县上将采取怎样有效措施,来抗震救灾和恢复重建问题”等等,成书记都能回答自如、恰如其分、不容置辩。

通过这场新闻发布会,我对牛县长的话有了更进一步地理解。看来,我这个县委办主任,在未来的工作进程中,还真的要像牛县长说的那样,需要尽快再“长高”一点点,不然就很难适应这位新书记大人的要求。

这天晚上在嘉陵宾馆为媒体举行的晚宴也是非常成功的。我陪着成书记给各路“无冕之王”的记者们敬酒,本来是打算为成书记“替醉”的,可是他竟然和每一个记者都自己完完全全地喝下了一杯酒。对那个中国人民日报社驻陕记者站的漂亮的美女记者上官燕云,他还特意多喝了一杯呢!我算了一下,成书记足足喝的有二十多杯白酒,也就是说,他至少喝下了半斤的茅台酒。后来因为还有其他的重要事情需要成书记先离开去处理,他就特别委托梅丽部长和贾全有副部长把这些媒体客人照顾好。

第二天听梅部长说,前一天晚上喝倒了好几个“无冕之王”。因为大部分媒体记者,次日就要先行撤退,按照成书记的指示,我们都一一进行了“打点”。依照惯例,无非就是我们乐土县出产的木耳、香菇、乌鸡蛋及黑河土猪烟熏腊肉等土特产和分等级的红包(少则千儿八百,多则一万两万,分具体情况而定)。这是新闻记者们到地方采访报道的一种潜规则,一般是不能违背的。但是也有例外,就是那位中国人民日报社驻中南记者站的美女记者上官燕云,对我们送的什么“红包”和“特产”一律不感兴趣。她要求我们的相关工作人员抽空陪她上了一次县城的南山,说要拍摄我们乐土县城的全景什么的。我听说后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怕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就问陪她上去的人,他们说这位美女记者,站在南山上从不同的角度,的确是拍摄了我们县城的风貌照片,同时还对王明德烈士残破的墓碑也进行了详细的拍照。我就把这件事,详细汇报给了成书记。他听完我的话后不出声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我倒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她是中国人民日报社的大记者,是主流媒体,是我们党的口舌吗,自然应该是弘扬主旋律的一位旗手!”

我听了后,也认为他说得确实在理,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里一直都有些疑问,好长时间都没有解开。直到一年之后,我和上官燕云之间有了进一步密切的联系,我才慢慢地知道,她不但是肩负着某种使命的一个女能人,还是成书记正宗的亲戚呢!难怪成书记当时听了我的话之后,显得是那样淡定。这才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